声音短促、冰冷、不容喘息。
“发……发动机……咳咳……还行,就是……爬升……像踩进了棉花,软绵绵的……使不上劲儿?”
“油门踩穿了?”
“踩穿了!可就是……窜不上去!”
“转向?!”
“要命!”
段鹏心有余悸地比划,
“就蹭了一下杆!点了一脚舵! 那家伙…跟散了黄似的! 差点……首接给我拍地里! 贼……贼不听话!”
“杆!顺不?卡不?”
“卡……倒没卡,就是……涩!黏糊糊的,跟不上脑子!”
“机体?!响?!哪抖?!”
“嘎吱!嘎吱!浑身筛糠! 特别是转弯那下……后头那根杆子,感觉要……要蹦出来!”
张文书笔下如狂风骤雨。最后一个字符落下,他猛地合上本子,像挥下战旗,对着早己如猎犬般待命的技术组:
“听见了?!按这个!动!快——!!”
没有欢呼,只有行动!
瞬间,欢呼被更硬核的交响取代:
金属的铿锵撞击、螺栓的死命旋紧、木料的刺耳锯割!
有人猿猴般攀上机翼,用粗壮的螺栓和狰狞的角铁,加固着主梁与机身的脆弱关节;
有人钻进机腹,屏息调整操纵拉线的张力,珍贵的油滴渗入每一个滑轮铰链;
有人围着那台滚烫喘息的发动机,鹰隼般检查化油器,精细如绣花般调整油针;
还有人伏在方向舵旁,锉刀与砂纸在传动齿轮上发出蛇行的嘶嘶声,打磨掉每一丝阻碍顺滑的毛刺。
江岳看着这高效、冷酷、近乎偏执的忙碌,心底滚过一丝敬意。
张文书这近乎自虐的严谨和发现问题即刻碾碎的狠劲,正是这支从泥土里刨航空梦的队伍,最硬的脊梁。
段鹏也忘了疲惫,凑在张文书身边,灌着水,手指急切地戳向飞机各处,补充着空中那转瞬即逝的、幽灵般的异样触感。
时间在汗水与金属的焦糊味中飞速蒸发。
日头西斜时,改进宣告完成。
发动机重新怒吼,调校后的咆哮似乎更顺畅、更凶悍了几分。
关键的节点被筋骨毕露地加固,蒙皮绷紧如鼓。
段鹏在地面试了试舵杆,反馈轻快、首接、如臂使指。
然而,当段鹏再次望向那架被汗水、油脂和泥土重新包裹的“验证1号”,当他感受到指尖下那被强行驯服的钢铁脉搏,一个冰冷的问题,如同幽灵般钻进在场每一个深知其分量的人心底:
这修补,真能托起下一次,更高、更远、更未知的翱翔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