埋赵猛那天,雪停了。墈书君 庚芯醉全
我用他的铁枪在山坳里掘了个坑,冻土硬得像铁,枪尖卷了刃才刨出三尺深。
踏雪站在旁边,一动不动,像座黑石雕,睫毛上的霜花融了又结,直到土掩过赵猛的脸,它才低低嘶了一声。
“他让我带你去江南。”我拍了拍它的脖子,掌心能摸到它颈骨的轮廓,“从今往后,我护着你。”
踏雪用头蹭我的肩膀,鬃毛上的雪沫落在我旧军服的补丁上,化了个小水痕。
出了山,积雪没到膝盖,寻常马匹走一步滑半步,踏雪却如履平地。
我才发现它蹄子比一般马宽大,蹄底生着厚茧,像是天生为走险路长的。
盘缠只够撑三天,我便在腰间挂了副弓箭,踏雪替我驮猎物——起初是野兔山鸡,直到那天遇上黑熊。
那熊站起来比我还高,一掌拍断了碗口粗的松树,涎水顺着獠牙往下淌。00小税罔 哽欣罪全
我拉弓搭箭,射穿了它的前掌,却彻底惹恼了它。
熊掌拍来时,我手腕被震得脱力,弓都飞了。
踏雪忽然从斜刺里窜出,不是硬撞,而是低头用肩窝顶住熊的前掌,同时后蹄猛地蹬向熊的膝盖——那是野兽最脆弱的地方。
三百多斤的黑熊疼得嗷叫,重心一歪,踏雪趁机抬前蹄按住它的脖颈,后蹄才开始猛踹。
它睫毛上沾着血珠,喘得像风箱,显然这招耗了它大半力气。
直到熊哼都不哼了,踏雪才停蹄,转头看我时,睫毛上的血珠滴在雪地上,晕开一小朵红。
我抱着它脖子,第一次在离开军营后掉了眼泪——当年在骑兵营,我替兄弟挡刀没哭,被诬陷革职没哭,可此刻看着这匹马带血的睫毛,喉咙像被堵住了。
半月后到落马坡,两侧山崖如刀削,中间古道仅容两马并行。
我正勒马想歇脚,头顶忽然滚下巨石,“轰隆”几声堵死了前后路。.咸¢鱼·看_书!网_ *追*最¢新*章¨节*
紧接着,二十多个弓箭手从崖上跃下,弓弦绷得咯吱响。
“沈惊策,把马留下,饶你不死。”瘦高个站在弓箭手中间,手里把玩着支雕翎箭,箭杆上刻着个“影”字。
他用箭杆敲着马鞍,眼神在踏雪身上溜来溜去,“别以为是江湖恩怨!这马身上的东西,洋大人等着要呢!”
瘦高个摸出块银怀表,表盖内侧刻着 “大英东印度公司” 的纹章:“看见没?这是洋大人赏的!他们说,拿到兵防图,就把浙江的鸦片专卖权给影阁,到时候老子也能当‘堂主’,比在你这破古道喝风强!”
他忽然压低声音,带着邀功般的得意:“上个月在济南府,我们抓了赵猛的镖师伙计,灌了三碗鸦片水,那怂货就全招了——说赵猛把‘要紧东西’缝在马鞍夹层里,还说这马认主,除了赵猛就服当过骑兵的。”
他用箭杆敲了敲马鞍:“那伙计现在还瘫在影阁大牢里,天天哭着要烟抽,真是没骨头!”
他忽然啐了一口,声音淬着怨毒,“朝廷那帮废物,克扣我们饷银时眼睛都不眨,如今洋人给的好处,比朝廷十年俸禄还多!交出来,你能换个洋行的差事,比当丧家犬强!”
影阁?
赵猛死前骂过的名字。
我摸向腰间的刀,踏雪忽然不安地刨蹄,马鞍下似乎有硬物硌着我的腿——我竟从没留意过,想来是赵猛藏的。
“那老东西把信物藏马身上了。”瘦高个嗤笑,“识相的自己搜出来,省得我们动手。”
我忽然想起赵猛倒在雪地里的样子,拔刀时吼出声:“有本事来拿!”
箭雨泼面而来,我翻身躲在踏雪侧面,它用身体替我挡了三支箭,箭簇扎进肉里,却没哼一声。
我趁机冲出去,刀光劈向弓箭手,踏雪紧随其后,前蹄踏碎一人手腕,后蹄蹬飞另一人下巴,墨黑的身影在箭雨中穿梭,竟比我还快。
但他们人太多。
我砍倒第四个时,后背挨了一脚,踉跄着撞在崖壁上。
眼角余光瞥见支冷箭直奔我心口,我已来不及躲—